据柯南道尔原作,神探福尔摩斯先生退休后就到英格兰南部乡村养蜜蜂去了,还出了一本专著叫《养蜂实用手册,兼论隔离蜂王的研究》。自此,养蜂人的传说便在江湖上流传。
与动物朝夕为伴、懂动物的语言和习性的人,在我们的文化中总是具有神秘色彩,当这个动物是蜜蜂这样的低等昆虫时,这种神秘感就更强了。人不能只在宰割动物中显示自己的权威,更要在和万物的相处中体现自己的智慧。
《甜蜜巴士》写的便是这样一个领悟智慧的故事。
1970年代中期的一天,5岁小姑娘梅雷迪斯和弟弟来到加利福尼亚乡下的外公外婆家,发现了一辆用军车改装的“蜂蜜巴士”。看到梅雷迪斯惊恐的样子,外公像介绍朋友一样地告诉外孙女,蜜蜂咄咄逼人,是因为它们紧张,它们因为害怕受伤害而表现出攻击性,这时,你要保持平静,让它们感觉到你没有敌意。
蜜蜂世界的智慧就此向小姑娘开启了。她来自一个父母关系紧张的家庭,父亲出走,母亲才带着姐弟俩来到外公外婆家。母亲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,因为太害怕受伤,总是选择先发制人地伤害别人,时间一长,积重难返,她与谁都无法相处。来到这里后,她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,要么呼呼大睡,要么吃零食、看电视、听音乐,将自己封闭在对失败婚姻的怨念里。
梅雷迪斯像学习与蜜蜂相处一样,学习与母亲相处。可是母亲陷入了一个死循环,她走不出去,别人走不进来。这让梅雷迪斯觉得,相比亲妈,还是蜜蜂更值得信赖。
外公也无法解决母亲的难题,但围绕着他的那种安全、沉静的气场是女孩阴翳生活里的一束阳光。有一次,母亲带梅雷迪斯姐弟出门,途中突然情绪崩溃,骂粗口,还打了她耳光。痛苦的梅雷迪斯回到家里,外婆上前来,一个劲地究问到底是怎么回事,评判谁对谁错,在旁边的外公则只是厌恶地摇了摇头,说了句“咱们去外边吧”。
三个人无需事先讨论,就自然而然地朝外公的蜂箱走了过去。在那里,蜜蜂正在一圈一圈地飞舞。它们是新长成的内勤蜂,在去采蜜之前,要先学习飞行。孩子们安静地听外公讲解。这种安静、充实,想必他们的躁动而空虚的妈妈看了也会嫉妒吧。
这不只是一个简单的“人—动物”的对比:人复杂,动物纯粹;人懒惰,动物勤劳;人百般不满足,动物则安心地遵从命运。而实际上,蜜蜂有语言,有情感,有共同生活的技能和方式。蜂巢是个大家庭,有着复杂的结构和成员分工,运行良好时,它蒸蒸日上。在外公的指导下取出第一罐蜜时,梅雷迪斯觉得那是一个“会呼吸的、活生生的东西”。
但是,人养蜂,终究是干预自然的行为。自然会向人揭示它残酷的一面,也会让人承担这种干预带来的失望与痛心。书中的一章,写到蜜蜂不慎往蜂房里带进了致命的细菌,导致蜂房溃烂、幼虫死亡,然而人对此无能为力,只有接受后果。就像人类世界里,有时候一些东西会被从你身边夺走。
梅雷迪斯写道:“在其他一切都莫名其妙的时候,蜜蜂给了我意义。”
不要小看“意义”这两个字。对于家境良好、童年顺遂的人而言可能不重要,但对于梅雷迪斯这样的孩子来说,则是一种宝贵的救赎。梅雷迪斯开始明白,自己所承受的一切并不单纯是损失,它们带给她意义,和礼物、爱与成就感一样,都是生活的一种赐予。“我也是有‘蜂巢’的,它就在外公的蜂蜜巴士里。”
梅雷迪斯终于得到外公的肯定,得以进入巴士与他一起工作。实际上,巴士里酷热难耐,取蜜是一件万般辛苦的活儿。但梅雷迪斯没有渲染辛苦,也没有渲染收获。她已经来到这样一个认知高度:取蜜这件事,本身就是意义。
这是一本回忆录,也是一段大自然的奇幻之旅。作者梅雷迪斯·梅在《旧金山纪事报》任职的16年间,获得了凯西杰出记者奖章,赢得职业记者协会和美联社颁发的特稿写作奖第一名。现居旧金山,在社区花园中养殖有数个蜂群。
读这本书,犹如和作者共度了一段野蛮生长的童年。成长主题之外,科普是它的附带效果。蜜蜂是联系着地球上万物的“隐形胶水”。失去了蜜蜂,无数植物将无法繁殖,包括人类在内的生物将不再能生生不息——这般精准动人的比喻,会成为关上《甜蜜巴士》时的美好印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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